close

「人體科學」也好,「生物能場」也好,這些名詞都頗有尖端科學的味道;而事實上,它也的確是極為先進、尖端的科學研究領域;因為在西方,這方面的相關研究,也是遲至1882年才開始的。因此,它的確可以稱為是一項最尖端科學。

但是,這個最尖端科學,實際上,卻也是一項最古老的老生常談;因為,它其實就是我們中國文化幾千年來最為關注的一個核心課題——「生命的學問」,是中國文化的三根支柱儒、道、釋三家所共同關心的,關於生命的緣起,人生的實踐與完成,以及生命的超越等最古老的課題。……

 

 

這故事(牽你的手,走咱的路)發生在1992年,距今已經16年前了。

在寫成文字放進我已出版的第一本書《不一定要順著命運的線索走》時,因為字數過多而被拆成了三章,放進書裡;縱使如此,也還是硬被刪掉了將近一半的篇幅。那被編輯刪去的一半,基本上都是說理的文字;今日我把它重整放在部落裡,算是恢復了它的原貌。

我所以寫書為文,基本上是為了要傳遞一個正確的命學觀念。

我們的社會,唯有當醫學相關知識普及了,一個良好的醫療環境才有可能出現;也唯有大家對於命運以及命學的相關知識水平提升了,一個優質的命理諮詢環境也才可能出現;而那,是我所殷切期盼的。

但是,出版社自然有他們的考量;基本上,我是尊重專業的。當書答應交給他們來出版時,要如何刪選、編輯、下標,甚至取書名,安排書系;我都放手交由他們全權去處理而不再置喙。

只是,當發現我所希望傳達的重要訊息最終還是被刪去了,能夠留下來的,多是人們比較會感興趣的故事部分時,我的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兒怏怏然,有些兒不快樂。然而,就算是出版社已經如此費心地處理了,卻依然有許多的讀者反應,說我的書寫的太深了,術語太多了,不太容易看得懂。

難得的是,有些讀者並沒有因此而放棄我,他們依舊買了書,依舊耐心地去閱讀它,甚至還在讀完後,大老遠地跑來要我為他們批命。

從這些反應和迴響當中,我覺得我自己是應該要好好地反省和檢討了。

南懷瑾先生說得不錯:

「學問歸自己,講話要盡量的白」。

我沒有辦法把自己想要講的道理講的夠白、講的讓大家都可以聽得懂,那代表我自己的學問、修養還不夠,還不到家。

只是,要把話講的白,要以我手來寫我口,那麼,所要使用的文字可能就又要多上許多了。萬一要出書,這可又苦了出版社了。幸好,沒過幾年,就有了這個叫做BLOG的平台出現了,讓我可以沒有任何顧忌地說我想要說的,寫我想要寫的,這可真是一種單純的幸福啊!

 

這篇故事的篇幅之所以會拉的很長,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個醫生,是學自然科學的,對於傳統的五術有著一份偏執的輕蔑的緣故。如果不能夠讓他把心中那一份根深蒂固的輕蔑拿掉,讓他對命學有一番比較清楚的認識的話;那麼,和他之間的所謂命理的諮詢是不可能進行下去的。

也因為如此,在我們的對談當中,讓我有機會將命學的各個部分,包括命理、命術,以及造命之學的一些基礎原理,做了一個比較全面的、簡單的介紹;而這些,恰好也是我們目前這個社會最為欠缺,也最為需要的。

這些年來,我不為讀者之外的人情請託或推介批命;最主要的原因即在於,那個觀念上面的溝通會浪費我太多太多的時間了。就算已經是我的讀者了,在每一次的諮詢過程當中,通常也都還要花上一、二個鐘頭左右的時間,來談論一些命學的基礎觀念,才有辦法進行真正所謂的諮詢。可見得我們大家對於「命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還真是霧煞煞啊!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這是教育的問題。

 

從民國以來,我們的教育基本上是「全盤西化」思想底下的一個產物。

從清末到今天,我們國家的基本問題是在「富」與「強」上面的。

唯有做到富國、強兵才可以保障我們的生存,才可以讓我們免於覆頂,免於被侵略、被殖民統治的命運。也就是說,這百餘年來,從國家、民族整體的角度來思考,我們首要的課題是在「求生存」;至於要如何才能夠活的更好,活出生命的真實價值和意義;則還不是我們所能夠去思考的。

雖然這一百多年來,現實的處境其實早就已經有了許多的變化;例如兩岸的分治,台灣的經濟起飛和在民主轉型上面所締造出來的成績;早已經讓台灣遠離了戰火,解決了「富」的問題,甚且也早己躋身於經濟富裕的民主小國之一。

而中國大陸雖然曾經長期鎖國,卻在共產與資本兩大陣營的冷、熱對戰和合縱、連橫之間,讓自己逐步取代了蘇聯,而成為今日世界兩大「強」權之一;且近十幾二十年來經濟方面的逐步開放,也讓中國大陸逐漸地成為亞洲最大的經濟體,和世界最大的市場了。

從今日來看,富與強,已經不再是海峽兩岸中國人最迫切的核心課題了。

但是,百年來為了「富」與「強」所進行過的改造工程,並不是今日已經成為「富」且「強」的人們可以一下子再改變過來的。

或許我們已經逐漸地擺脫了強國從軍事、政治和經濟方面來侵略我們的陰影了;但是,在心理上面,我們卻依舊是弱,是貧,是落後和粗魯的。我們的基本心態、思維,還有在教育上面的作為,基本上並沒有從「追循著文明的西方」的腳步,那樣的陷溺當中抽拔出來。

西方的富與強,是從近代的科學發展與民主制度當中得來的。

所以,五四時期的熱血青年們高舉著「德先生」與「賽先生」的大纛,不惜以拋棄厚實的文化積澱為代價,以「全盤西化」為號召,讓「德先生」與「賽先生」可以在這個已經有著五千年歷史的古老民族身上立足、生根。

在當時,那樣的號召確實是深中時弊,也有其不得不然的大勢所趨。

因此,與之同時的,一群希望能夠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少數知識份子的呼聲,在那個時候顯得非常地微弱,甚至無法被真正的聽進去和被接納。以致於今日,當我們已經漸漸走入富、強之林,當我們的生存和安全基本上已經獲得了保障和滿足的時候,我們生命的歸屬也跟著發生問題了。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時間,四、五代人裡,我們的生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改變,不僅僅只是在政治、經濟、社會的制度層面上發生而已;

改變,實際的走進我們生活裡頭。

舉凡生活中的食、衣、住、行、育、樂;

人生當中的生、老、病、死,婚、喪的處理,沒有一樣不是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革的。

中國人習慣了四、五千年的生活型態,在短短的一百年時間裡面一下子完全改觀。

那個改變的劇烈、全面與快速,在人類歷史上,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

在所有改變的背後,支撐著這一切改變的;

是「求富圖強」的飢渴,

是移植和複製「西方經驗」的教育制度與內容,

是教育背後那個「科學萬能」的假設。

 

科學的根本方向是向外的,是對我們這個世界所進行的了解。

而這個科學,雖然並不是我們文化的過去所沒有的;卻也的確是我們近四百年來文明發展中的一個弱項,我們也確實有必要要去迎頭趕上它。

但是,為了這個趕上,我們卻也犧牲了自己文化中一直以來的強項,那個我們對於生命的,特殊的認知與了解。

我並不反對我們應該要對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多了解一些,可是,如果我們對於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人生還存在著許許多多的「無明」,那麼不斷地增加對於外面世界的了解,究竟能夠對我們的生活產生些什麼樣的幫助?發生些什麼樣的作用呢?

心理學家馬斯洛在他的「需求理論」中提到,人類的需求是會隨著需求的被滿足而轉向、而遞增的。

從最底層的「生存的需求」轉入「安全感的需求」,從安全的需求轉進「歸屬感的需求」,再從歸屬感的需求轉進生命「自尊的需求」;再從自尊的需求轉進「自我實現的需求」,而後則從自我的實現到「自我的超越」。一個生命的真正滿足是必須要包含這五個不同層次的需求的。

而百年來的努力,讓我們滿足了生命最底層的那兩項需求——生存與安全;

但是,那個滿足是經由切斷和我們自己文化母體的聯繫而換來的。

沒有了文化母體,那麼我們接下來的所謂生命的歸屬、自尊、自我的實現、自我超越等等需求的滿足,就勢必要落空了。而當一個個人或民族的生命,在這樣的需求落空無法被滿足時,那樣的生命要能夠不迷失,也就極為困難了。

 

 

1970年代末期,四人幫剛剛被打倒了,中國大陸從文化大革命的全面破壞中,逐漸地恢復正常;而科學的研究也正要重新開始,重新出發。這時候問題發生了,到底要選擇那些項目來作為中國科學未來的發展重點呢?
整個大陸的科學菁英,在當時主其事的錢學森博士的帶領之下,展開了一連串的論辯和探討。最後他們一致同意:中國的科學與技術在明朝以前,基本上還是領先於全世界的。中國的落後,其實是近四、五百年來,當西方科學突飛猛進之時,中國卻停滯不前了。因此,在近代科學的發展上面,中國幾乎是繳了白卷。

在所有和現代相關的領域裡頭,無論是科學、工程、社會、經濟或政治等,凡是重大的理論與發現,很少是有中國人的名字的。即使是近幾十年來,雖然也有些中國人也獲得了諾貝爾獎,但那都是在外國的研究環境之下所培養出來的。以中國本土來說,我們仍然缺乏滋養世界級大師的方向與養分。
因此會議的結論是:我們應該回歸到文化傳統裡,從文化傳統中去找尋我們未來的方向。於是他們選擇了我們老祖宗所遺留下來的,文化遺產中的精華——氣功,來作為研究發展的重點方向。希望在世人還不甚明瞭氣功的性質之前,就能夠去對之做出重要的貢獻來,讓中國在世界科學史上面,也能夠佔有一席的地位。

一旦做出了這個政策性的決定,中國大陸各大學、研究所、醫院就在錢博士的領導之下,集中各項資源去對氣功的本質及作用,開始進行廣泛而深入的系統化研究,並大量的發表學術論文。

經過了 9 年的努力耕耘,到了1987 年,基本上對練氣功的生理現象以及其外氣的效應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和知識累積了。因此,就在當年的6月,於北京成立了「中國人體科學會」,正式把「氣功」推上了科學的殿堂,當做科學領域裡頭的一支來對待。
 

當大陸的「氣功熱」已經進行的如火如荼時,在台灣,當時的社會環境及學術界一般都還只是把氣功視為是小說中怪力亂神的誇張描述,或是傳統習俗中極不科學的迷信之一。然而,由於當時國科會的主委陳履安先生本身對氣功有極大的興趣,也經常收集大陸方面所發表的相關文獻;深深感到這項研究的潛力,以及我們在這一方面的落後,因此,也決心在國內推展氣功的研究。

於是,在 1987 年的 10 月,他召集了一群對中國醫學有憧憬、有興趣的學者,包括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的王唯工教授,陽明醫學院的崔玖教授、東吳物理系的陳國鎮教授等 7、8 位教授,討論如何進行氣功的研究。最後,大家一致認為以「生物能場」的名辭來取代「氣功」。因為氣的運行,牽涉到能量的傳遞與交換,而其實質的內容還不是很清楚,因此以一個統合的稱呼「生物能場」來表示會是比較適當的。

我們可以說,在10年之間,海峽兩岸的科學研究者同時決定了這一個可能影響深遠的研究項目。

「人體科學」也好,「生物能場」也好,這些名詞都頗有尖端科學的味道;而事實上,它也的確是極為先進、尖端的科學研究領域;因為在西方,這方面的相關研究,也是遲至1882年才開始的。因此,它的確可以稱為是一項最尖端科學。

但是,這個最尖端科學,實際上,卻也是一項最古老的老生常談;因為,它其實就是我們中國文化幾千年來最為關注的一個核心課題——「生命的學問」,是中國文化的三根支柱儒、道、釋三家所共同關心的,關於生命的緣起,人生的實踐與完成,以及生命的超越等最古老的課題。

當時參與這個計畫,且主導台大電機系的李嗣涔教授,後來,也當上了台大的校長。他在1998年由時報文化出版的《人身極機密——人體X檔案》一書中的序文寫道:

「……十年前,一個偶然的因緣下,以一個外行半導體專家的身份,參與了國科會所支持的氣功研究,從一個對中醫、經絡、佛教、道教的門外漢,逐漸的摸索體會而實證到『氣集丹田』、『打通任督二脈』的現象,也量到了不同門派師父練功時腦波所產生的變化,更進而發現用刺激法可以在短時間內產生氣功『共振態』。這些親身的體驗與實驗,讓我對我們祖先們所流傳下來的學問產生了無窮的敬意,也激發了『上窮碧落下黃泉』一探究竟的決心。

五年前,為了解氣功到高級境界後所出現的人體特異現象,於是開始在台大電機系開授『人體潛能專題』課程,並展開了手指識字、心電感應、念力的研究。不但證實了這些現象確實存在,而且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瞭解到要產生這些能力的部分生理因素。……當一個人體特異現象,在不同時間、地點,不同的科學家及功能人均測到相似的現象,這表示人體特異現象是存在的,是確有其事的。

現代的物理學及生理學不能解釋只不過表示這些科學有缺失,這也顯示一旦我們掌握到新的物理及生理原理,人類社會的發展也將進入新的層次。」

 

這是兩岸第一流科學家的一個共同選擇,在這個選擇的背後,我們不但可以看到當年文化大革命的無知,也可以看到科學家們的反省;同樣的,也還可以看到五四時期高倡「全盤西化」背後的無奈與魯莽。

我們可以看到,百年來現代中國人在急於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的背後,其實存在著很強烈的、被隱藏的急功近利的考量的;因為急功近利,我們不斷地在學校的課程中、生活的實踐中,拿掉了那些和我們文化有關的、和我們生命有關的,和人應該要如何生活有關的一些課程和文化內涵。好像,那些都只是一種落伍的、迷信的、與科學牴忤的,對我們想要走進現代化文明的生活必然要發生衝突的東西一般。可是,結果卻證明,當我們想要真正走進科學的文明大國時;我們首先要做的,卻是要從那些曾經被棄為敝屣,視為迷信、怪力亂神的非科學的古傳統中去吸取必要的養分,並給予重新的理解和現代的解釋。

目前,這個研究的項目還在持續地擴大發展當中,從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研究成果和發展重心來看,兩岸科學家們一直到目前為止,其實都還只是碰觸到這個古文化精髓的表皮和外層而已。但是,無論如何,這個新的方向是值得我們期待的。

 

然而,我所真正想談的,並不是兩岸科學界的這個新的轉向,而是跟這個新轉向有關的,更根本的教育問題。

隨著這個新轉向所帶來的一個結果是,首先,我們未來的科學家們必須要同時能夠精通兩種語言。一種是最現代的、最精密、嚴謹的科學語言,一種是最古老的、最多歧義的,像詩一般的中國文言。如此,他才有辦法去做第一手的閱讀和研究,去消化、吸收相關的、必要的知識。換句話說,我們未來的所謂科學家們必然要走上古人所說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辨,成一家之言」的這條路上去。

然而,我們在過去的一百年裡面,做的最多的,正好,就是去破壞文言以及和文言相關的閱讀。尤其是在中國大陸。

我不知道,海峽兩岸的執政者是不是留心到這個問題了。

在過去,一般人根據古禮,八歲入小學。

小學學些什麼?

灑掃應對進退的生活常規,以及禮、樂、射、御、書、數等一些基礎的文、武教材。

另外,最主要的,就是文字、聲韻、訓詁之學了。

有了這個基礎之後,經、史、子、集的閱讀,基本上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了。未來只要自己願意、有機會,就可以自行出入兩千多年的文化。就算是沒有進入學校,也可以自修而有成。

這是我們現代教育的第一個問題。我們拋棄了應該屬於通識教育最基礎工具的中國文言,我們放棄了原本屬於我們自己的優勢。

 

在過去,上完小學後,有機會再繼續讀書的人,則在十八歲束髮或二十歲行冠禮(朱熹則說是十五歲)之後就進入所謂的「大學」。

大學學什麼?

學「大人之學」。

什麼是「大人」?

《易經˙乾卦˙文言》:

「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無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這樣的「大人」,其實也就是傳統儒家所謂的「聖人」。因此「大人之學」也就是「聖人之學」。

而這個「大人之學」、「聖人之學」又是什麼呢?

《大學》一文開頭就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朱子在《大學章句序》中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來解釋這個「大人之學」、「聖人之學」。只是這麼說,我們現代人是不太容易了解的;也很容易就會把它視為是一種八股。

南懷瑾先生在《古本大學微言》書中則換了一種說法,他以佛學中的「佛」字來為這句話作註腳。他說:

「明明德是『自覺』,親民是『覺他』,止於至善即是『覺行圓滿』。自覺、覺他、覺行圓滿,就是佛。我們以佛學來做比喻,聖人的境界也就是佛的境界。」我非常贊同南先生這樣的一個說法。

在中國,儒家的教育所強調的一直都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而道家的老子則強調「自知者明,知人者智;自勝曰強,勝人者有力。」後代儒家所常用的「內聖外王」一語,其實也是從道家《莊子》書中借來的。因此,我們可以說,以儒、釋、道三家為核心的中國文化,其教育理想與目標其實是相當一致的。不管那個目標的名稱是聖人、是佛,還是真人。中國文化中的教育主題一直是環繞著「生命的覺醒」這個問題而推展開來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說中國文化是以「生命的學問」為其核心的原因。

 

我跟學生說:

「我們現在常常提到『知識經濟』這一個詞,可是很少人能夠真正掌握到『知識經濟』的全貌或真正意旨。

『知識經濟』其實包括了兩個塊面,一個是『知識的載體』,一個是『知識的內涵』。

在過去的一百年裡面,人類進步最多、最大的,是在『載體』的改變上面。而未來,『載體』改變的發展已經有限了;它必然要往『內涵』方面去延伸。

『知識的內涵』不外兩端

,一個是關於外在這個宇宙的,

另一個則是關於我們生命本身的。

外在宇宙有宏觀和微觀尺度的問題,生命則有身與心的問題。

中國文化能夠為未來提供的,正是這個『生命』的知識、生命的學問,包括身與心兩方面,尤其是在『心意識』方面。

可惜的是,身為中國人,我們真正有這個認知的並不多。絕大多數的我們依然在向外追求,只知道跟在西方人後面亦步亦趨。」

這是我們現在教育的第二個大問題。

我們一樣在放棄那個原本屬於我們自己的優勢。

 

海峽兩岸的「氣功」或「人體科學」研究,必須要趕快轉入「丹道」或「心意識科學」、「認知科學」的研究了。

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已經迷惘於「氣」感所激發出來的「特異功能」裡頭,並將此功能放入到中國傳統的「五術」,還有宗教的「靈修」當中來炫耀其神奇與靈異了。這是一種扭曲,而這種扭曲因為取得了現代科學的包裝,其危害將會比過去被視為迷信的時後還要來得嚴重、來得大。

我不否認,各種修練法門所產生的氣感,可以強化我們感官的覺知力(Extra Sensory Perception)和念力(Psychokinesis)的作用;但是,這個「氣」基本上還是從物質的角度出發的,還是「唯物」的;而「物質」,並不是我們生命的真相。

我們的生命是「心物一元」的,雖然是「心物一元」,但是其中的主、客,君、臣卻是有著極大的差別的。這個差別正好就是一個生命的成長過程中「近道」與「外道」(遠離道)的差別,也是「正」、「邪」的差別。而這個差別,正好是拋棄了「生命的學問」的我們現在教育體制所教育出來的這幾代人所沒有能力去做出分辨的。

因此,雖然我不反對大陸的「人體科學」或台灣所謂「生物能場」的研究;但是,對於那背後所隱含的「唯物」取向卻是很難認同的。

 

 

「內聖外王」是儒、道、釋三教「生命學問」的共同核心,三教都以此來做為學子的入德之門,同時也是治學的一個標的,並以此來做為衡量一個生命完成的標準的。所以《大學》一文接下來就說道: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止」就是歸趨。「知止」就是知道我們人生的這個歸趨。也就是知道我們生命的意義與人生的價值其實是落在「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這個「內聖外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向上一線上面的。

我們人生中的一切活動是必須要環繞著這一個核心而去層層增上的。

知道了生命與人生的歸趨,那麼人生也就有了方向,生命也就有了定位;而不會再漫無目標,茫然而不知所之了。這是「知止而后有定」。

生命有了定位,人生有了方向;如此,則生命的不安和躁動,也就會慢慢地停止了下來,而復歸於寧靜了。這是「定而后能靜」。

當生命能夠靜定下來,不再浮躁、不再盲動;那麼面對外在這個變動不居的世界,面對不斷變換的種種人生境遇,我們也就漸漸能夠清明在躬,心平氣和,隨遇而安而不被外緣、外境所擾動了。這是「靜而后能安」。

當身心能夠安頓下來,不為境牽,不為物擾;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奔於側而目不瞬;則自然就能夠穿透紛擾的萬象,而透視到萬象背後那個物理、事理的本質。這是「安而后能慮」。

能不惑於現象,而澈見萬象背後的本質;則生命本然的智慧(明德)也就會自然升起而漸漸無所蔽障了。這是「慮而后能得」。

這個「得」是得「明德」,也就是「明明德」。

這時候,我們的「官知止而神欲行」,感覺與知覺意識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它們的作用和擾動;我們的元神,我們的如來智慧德性也才能夠開始發揮它本有的功能。在佛家,這就叫做「轉識成智」。

一個人的修行能夠達到「轉識成智」,那麼不論是下品的「轉識成智」,還是中品的「轉識成智」,亦或是上品的「轉識成智」,都已經算是走在「成佛之道」上面了。就儒家而言,也就是走在「大學之道」上面了。

《易經》上面說的「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無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的「大人」也才開始有機會去見到他的端倪了。

這個以「明明德」為起點,通過「親民」而達於「至善」的內聖外王之道,是整個中國「生命學問」的核心。

這個「生命學問」的修練是有其一定的程序的,所以說「物有本末,事有始終」。「明明德」、「自覺」是本、是始,「至善」、「覺行圓滿」是末,是終。知道這個次第、這個順序叫做「知所先後」;而能夠知道並依循著這個次第,一步步去老實修證就叫做「則近道矣」。反之,則叫做「背道」或「外道」。

 

今日海峽兩岸的「氣功」或「人體科學」研究,基本上並還沒有去觸及到和這個「明明德」有關的任何探討。也就是說今日「人體科學」的研究,跟我們「生命的覺醒」,基本上並還沒有產生任何的關連;而只是在「氣」與我們的「生理功能」上面做做文章罷了。

這樣的「生命」研究要想能夠有大幅度的進展、突破,一如李嗣涔校長所希望的「…一旦我們掌握到新的物理及生理原理,人類社會的發展也將進入心的層次。」說實在,是有著相當的距離和困難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基本上已經失去了對於「本末始終」的掌握和瞭解了,對於那個最根本的問題他們壓根兒是視而不見的。也因此他們的努力,充其量也就只能是培養出幾個時靈時不靈的「特異功能」人士罷了。

而這些掛著「人體生命工程學」招牌的「特異功能」人士,和這幾十年來出現在台灣的妙天、宋七力、混元、青海、盧勝彥、伶姬……等等,其實又會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呢?

 

我並沒有看輕氣功、特異功能,或海峽兩岸的「人體科學」研究;相反的,我一直對之寄以非常的厚望,希望他們終有一日能夠直探本源,找到這個中國文化中「生命學問」的核心。然而我卻不能不說,就「生命的學問」而言,目前他們卻正在走上一條歧路,一條「背道」或者「外道」的歧路上面。

「氣與特異功能」雖然不是不可以成為我們研究、探討「生命學問」裡面的一個重點;但是它們卻不會,也不應該是那個「根本點」。那個根本點並不在「氣」,不在「感知力」、「念力」或「靈異訊息」的解讀上面。

生命的修練一路必然是可以開發出這些功能來的,這些功能並沒有超越「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所說的範疇。《易經》上面的這一段話也不是隨便說說,形容形容一番而已。

只是在「生命的學問」上面,我們遠遠超越於西方的,並不僅僅只是在於「氣的訓練傳統」、「特異功能的鍛鍊傳統」,而更是在這個「明明德」上面,是在這個「生命的覺醒與開悟」的傳統上面的。

 

在這個「生命的學問」上面,

儒家有「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的格、致、成、正、修、齊、治、平的實際功夫;

道家也有「自知知人、自勝勝人」的「心齋、坐忘、朝澈、見獨」的功夫,

佛家更有「般若」的「明心見性」和「法相唯識」種種悟後起修的增上慧學功夫。

這裡面有「定學」,有「慧學」。

而所謂的「氣與特異功能」只不過是在「定學」的修練過程當中,必然會引發出來的一些現象和開發出來的一些生命功能而已。

神通、特異功能並不是不存在的,只是它們是架構在生命「自覺覺他」的老實實踐的過程上面的。

它們只是「正修行」上面的一個副產品、副作用而已,它無法被獨立開來另做發展。它不能、也不應該是個目標,它並不是我們「止」的對象。

一旦你「止」於它了,它也就自然地要消失、不見了。

這裡面存在著一個生命的弔詭,這個弔詭,只要是儒、釋、道三家的真修行者都會明白、都會知道。只是,就如四祖道信所問的:

「哪個是修道人呀?」

 

四祖道信一日望見遠處的牛頭山上有紫光沖天,知道有資質極佳的修行人隱居在該處。

因此,當他將衣缽傳給了五祖弘忍之後,就離開了破頭山,而前往牛頭山上去探訪那位修行人。

入山不久,他遇到了兩個和尚正走下山來。於是上前問道:

「請問這山上有修道人麼?」

兩個和尚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就回答說:

「這山上和尚、道士那麼多,哪個不是修道人呀!」

四祖眨了眨眼,調皮地回道:

「和尚道士那麼多,但哪個是修道人啊?」

那和尚一時啞口,這時另外一人接口說道:

「你所說的修道人可能是指那位懶融吧。

他叫做法融,可是對誰都不搭不理的,從來也不和人來往應酬;整天就只躲在深山沒有人到的地方打坐。所以我們都叫他懶融。

如果你要找的是他,那麼就還要再往山的深處裡去。」

四祖於是繼續往山的深處行去。果然,在沒有人跡所到之處的一顆大石頭上,看到了一個人在哪兒閉目宴坐。

法融在深山裡參禪苦行相當的時日,定功深厚;不但會身現紫光,還經常有鳥兒銜著蔬果來供養他。

四祖走上前去問道:

「你坐在那兒幹什麼呀?」

法融睜眼看了下老禪師,回答道::

「我在這裡靜坐觀心啊。」

四祖緊跟著追問:

「觀是何人?心又是何物呀?」

法融一聽大驚,慌忙從大石頭上翻身下來,倒頭便拜。

………。

 

故事當然還有下文,但不是我們這裡能夠談的了。

「觀是何人?心是何物?」

法融的定功深厚,卻無法悟道,關鍵處就在四祖所點出的這句問話裡。

 

能觀的是主體,所觀的是客體。

拿研究客體、認識客體的方法,用來研究主體、認識主體;其實是此路不通,遲早要碰壁的。

而我們海峽兩岸的科學家們,現在正努力運用跟法融「觀心」相同的方式,來研究我們的生命、我們的人生;並且希望能夠從中去獲得重大的發現。

科學家們所最期盼的「新的物理及生理原理的發現」,其實並不存在於「氣」上、不存在於「腦波」上面,而是在我們的「心意識」原理當中。

科學家們應該要努力去突破的,並不是物理原理、生理原理或是心理原理,而是「明德」的原理。

我們生命中的這個「明德」,莊子稱之為「生主」,是我們「生命的主體」。

所以,莊子所強調的,中國道家所強調的一直都是「養生主」而並不是「養生」。「養生」只是我們在「養生主」時會自然而然出現的一種副作用而已,那並不是生命修練的目標。

但是,君不見現代所有的氣功法門,哪一個不是在強調「養生」的?

又有哪一個是知道要「養生主」的?

這一字之差,差之毫釐,卻謬以千里。

那裡面有著太多的現實與功利的考量了。

肯老實、能老實的人是希有的,《金剛經》上說「正信希有」,而儒家則講「道心惟微,人心惟危」。

直接講生命學問、講心性修行的「四書」,都可以變成是科舉時代伐桂登龍的敲門磚了;神通或特異功能為什麼不能變成新時代譁眾取寵、號召徒眾的招魂幡呢。

 

我們這個時代什麼不多,就是各式各樣的大師最多了。

 

科學家們為什麼會走錯路?

他們的走錯路頭,和打著「人體生命工程學」招牌的「特異功能」人士們,在心態上面有什麼不同?

和當代以神通為號召的各創新教派邪師們又有什麼不同?

迷信於這樣的現代科學,和迷信於邪師神通的信眾們又有什麼不一樣?

而這和一般人的迷信於風俗、習慣、禁忌、五術又有什麼兩樣?

沒有兩樣。

所以,迷不迷信,和你是不是學科學的,基本上沒有關係;和你是不是一個宗教徒也沒有關係,和你是不是知識份子也沒有關係。但是卻和「知」有關係,和你對於「真理」、「真相」的認識有關係;和我們的教育有關係。

這就是我深深感受到的,對於我們現代教育的一種深沈的悲哀。

 

我前面說過,在這長達一百年的變革當中,在所有的改革背後,支撐著這一切改變的;

是我們「求富圖強」的飢渴,

是我們移植和複製自「西方經驗」而來的教育制度與內容,

是我們所以移植和複製西方教育背後那個「科學萬能」的假設和迷思。

科學的根本方向是向外的,是我們對於這個現象世界進行了解的有效利器。

但是,當我們想要了解的對象不再只是外面那個現象世界,而是可以認知這個現象世界的我們自己的本身時;我們一直以來所習慣的那個認知方法是會出現問題的。

 

過去小學中的通識課程:文字、聲韻、訓詁,現在是我們大學裡頭中文系學生的專業科目了。因此,現在除了中文系的學生,而且還要是用功的學生,我們一般人因為沒有這個基礎,要想做第一手的閱讀以深入中國文化的真正精髓就會發生困難。

過去大學中的通識課程——「生命的學問」,我們現在雖然已經知道它的價值,它的重要性了。卻因為沒有能力去深入經藏,去做正確的解讀;而只能繞在它的外圍、它的皮毛上面,以人體科學、生物能場的名詞來淺斟低唱它,而無法更進一步地去深入到它的堂奧。

這,就是我所感到的悲哀。

它有它歷史上的成因,有它的時代背景,有其不得不然的困境。

而它,也將會影響到我們向前邁出的每一個下一步。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六月息 的頭像
    六月息

    六月息說命與讀經

    六月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