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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近代科學所建立起來的種種研究方法、研究工具與檢測標準,的確是我們今日在從事學術的創新與研究上面一種極為強而有力的臂助。我們今日重建、重整過去的種種舊學,很難不去借鏡於它。有時甚至還必須要以它所建立起來的方法、流程和標準為範本、為依歸。

但是,我們卻也應該要小心地,不要拿近代科學所已經建立起來的一切來劃地自限;把凡是與現代科學立論不同的,現代科學所尚未處理,或是還無力去處理的學門統統給掃地出門;而一律冠以『迷信』的頭銜。……

 

小羽是內人的大學同學。結婚七年,卻一直沒有小孩。先生在中部一家頗富盛名的醫院任職。個性和氣、幽默,是很受歡迎的小兒科主治醫師。她們一直努力著,希望有一天能擁有自己的診所。

雖然是知識份子,小羽並不排斥傳統的命理之學;對於自己的一直未能懷孕,除了尋求現代醫學的幫助外,也求助於一般的算命,希望了解原因。

一日,她到家裡來。知道我也會算命,當然也就饒不過我。

「生育的問題找算命的,不如找醫生。」我笑笑地跟她說。

「怎麼沒有!除了我先生外,還看過許多有名的婦產科醫生呢。做過許多檢查,檢查結果顯示我們兩人的身體都沒問題。但是,就是不生。到後來,我們還做了兩次試管嬰兒,花了不少錢,卻都沒有成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註定沒有孩子?」小羽的個性滿開朗的,但是面對不圓滿的人生,還是顯得有些兒無奈。做為一個知識分子,在面對科學的無力處時,仍然會不自覺地走進民俗的信仰和術數中來。

 

「你以前找人算過命嗎?」我問。

「算啊!怎麼不算。還常算呢!」妻端了切好的水果進來,順便打趣地說。弄得她有點不好意思。

「算的結果呢?」

「答案有許多種。有的說我命中該有一子一女,有的說應該有三個男孩,有的模糊地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理無時莫強求』,也不知道是說有,還是說沒有。反正沒一個答案是相同的。」

「那你還算?」

「總是尋找一線希望嘛!」話裡有著深深地無奈。

問了她的八字,排了盤。

「妳先生也相信算命嗎?」我看著盤,邊問。

「他才不相信。每一次知道我又去算命了,就罵我迷信。總會吵一頓的。」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我還需要他的八字。」我說。

又排了一張她先生的盤。我的眼睛在兩張盤上來回穿梭、巡視,專心地研討其中的關聯。

「從盤上來看,你們兩個人的子女宮本身都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妳先生的子女宮結構雖然稍弱,但最多也只能解釋為精子量比較稀少、稀薄了一些,不至於影響到性生活,更沒有到不能生育的地步。你們實際的性生活如何?」我說的直接,問的也直接。

小羽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回說:

「我們愛情長跑了七年才結婚,現在已經結婚七週年;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比較沒有年輕時候的激情。加上他工作忙,這幾年工作地點在台中,我和婆婆則在台北,一星期、半個月左右才碰一次面。兩人的性生活算是普通啦!沒什麼特別的。為了想要孩子,都會按照醫生的處方,吃些調養身體的藥。同時,也紀錄體溫的變化與經期,尋找最佳的受孕時間點做努力。只是都沒什麼消息。

你所說的,他精子量較稀薄的問題,醫生也檢查出來了。所以我們才會做了兩次的人工受孕。不過也都沒有培養成功。」

 

從她的言談,配合著命盤所顯示的跡象;我約略可以掌握到他們問題的一點重心了。因此我告訴她:

「你們的問題我還需要和妳先生當面談談,方不方便找他一起來。」

「這可能會有困難!」她面有難色地說:

「他自己是學醫的,講究的是科學的證據和方法。一向不相信算命,認為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搞這些迷信、怪力亂神的東西?我找人算命,被他知道了,一定要吵一頓的。讓他來算命,那還不要了他的命了!不可能的。」她邊說,邊猛搖著頭。

「如果他真的不能來、不願意來,那麼你們的問題我也很難給出什麼建議。」我無奈地說,還有一點受傷的感覺。

 

「科學最終所根據的,是人的理性態度。理性的態度是一種『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實事求是、追根究底的精神。我知道許多從事自然科學研究的人,甚至無法承認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也是一種科學方法;學西醫的人,更多的是對中醫嗤之以鼻;更遑論是命理之學了。這是學自然科學的人很容易會有的一種偏執的態度。我並不覺得奇怪。

只是,你們自己學過命理嗎?

深入研究過命學嗎?

如果沒有!那麼率爾地指斥命學為迷信、為怪力亂神的這個行為本身,其實也就是一種盲從的、非科學、非理性的態度。

我自認為自己還算得上是一個知識份子,也自信自己治學的用功程度不太會輸給其他的人。妳先生固然有他的專業,有他的成就;但是,我相信自己還有那個能力、斤兩可以跟他對得上話的。」話講到後來,好像有點挑釁的意味了。

「你可以告訴你先生我的學、經歷背景。

雖然算命圈子裡,多的是一些不學無術,一招半式闖江湖,靠著口舌便給、察言觀色討飯吃的人;但是醫學的圈子裡頭,醫術普普、醫德烏鴉鴉的庸醫,又何嘗少了?

任何學術的本身都是中性的,沒有高低好壞的分別。一種學術能夠存在,並經歷千年時間的考驗,自然就有它足於存在的內構系統和條件。因此,問題不在於這門學術的本身,而是在於從事這門學術的人的身上。」我補充地說道。

小羽沒料到我的態度會這麼嚴肅。一時間之間愣住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了!好了!人家小羽只是說說她的難處罷了。你那麼嚴肅幹嘛!」妻在一旁緩頰地說。

「不過生兒育女本來也就是兩個人的事,光是你一個人著急有什麼用呀!找個假日邀他一起來家裡坐坐,大家認識認識;幫不幫得上忙是一回事,至少我們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總不能連妳的先生都沒見過、不認識吧!」

小羽想了想,點了點頭!忽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張開嘴,好像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沒說出來。

 

妻送走了小羽後,返身回來。向我說道:

「小羽本來想問問你,看她先生是不是命犯桃花,在外面另外有了女人。她老是聽到一些風言風雨,可是又無法證實;心理一直不踏實著,但是,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我擁了擁她的肩,說:

「是妳的好朋友,想要幫她忙,就得有智慧地朝正面的方向去努力,追問這些,沒太大意義的。是不是?」

 

 

 

幾個星期後,小羽終於成功地說服了她先生勉強來到我的家裡。

在一番寒喧客套之後,我讓女人家留在客廳裡談她們的貼己事;而把沈醫師請進了我的書房裡。

我點上了一爐沉香,泡起茶來。

「平常喝茶嗎?」

「很少!平常工作忙,喝咖啡的機會多一點。」

「聽小羽說您是學外文的,怎麼會對古老的命理學有興趣呢?」他看了看我四面的圖書,好奇地問道。

「早年的興趣在文學,尤其是中國文學和文學評論上面;學外文只是想藉他山之石來攻錯,國外的方法學比較有一套完整的理論架構和系統。不過我真正的興趣和研究重心還是放在中國文學上面的。」我回答道:

「而在中國的學術傳統裡,不像西方分科分得這麼細,在中國,文、史、哲向來是不分家的;學文學的人免不了也就要涉及到史學、哲學、心理、社會等方面的課題。學著、學著,沒想到最後的興趣卻慢慢地轉到了哲學方面;這才發現,自己真正關心的是生命的問題,人生的問題;還有百年來東、西方文化衝突與融合的問題。

因此,在大學和初入社會時,我有一段比較長的時間是傾心於現代的新儒家的。後來,則又慢慢地轉向了道家的老、莊思想上面。

至於命學,剛開始只是好玩,恰巧又碰上些特別的機緣;於是也就胡亂地涉獵了一些。直到碰上斗數,直覺它和西方現代心理、管理學中人格類型學的研究,很有一些可以互通的地方;所以就特別留了心,也用了些力氣去深入它。」

「我的人生波折比較多些,十幾、二十年來更歷了許多不同的產業和工作崗位;只是大部分都和經營管理、組織、教育訓練有關;而斗數在這上面卻比我所學的其他任何學問、知識都更有機會派得上用場;因此,也就一直沒有放下,同時也慢慢地累積了一些個人的心得來。

只不過我從來沒有以它為職業,也從來沒有開館的打算,只能算是一份單純的興趣吧!」

「難怪您的藏書這麼博雜,從您的閱讀來看幾乎無法判斷出您到底是學什麼的?」他又環顧了一下我四面的圖書一眼說道。

這話聽不出來究竟是褒還是貶。

「我的本行,在出社會後,幾乎就沒機會真正派上用場了,可以算是所學非所用的典型。不像你們學醫的,會離開本行的人很少。」我回道。話裡一樣有褒有貶,但我想他是聽不出來的吧。

 

「算命真的會準麼?」他終於談到了正題。

「那要看你是算什麼?怎麼算囉?」

「怎麼說?」

「所有的病,醫生都可以醫得好嗎?」

當然不是的。」

「所以囉,你們有牌有照的醫生都如此了;何況是無牌無照的算命仙呢?怎麼可能什麼都算得準呢?」

「可一般不是都說鐵口直斷,萬事可算麼?」

「你有沒有碰到過把醫生當神仙,認為你什麼病都應該要會看,而且要求你藥到就一定要病除;而你卻壓根兒連他到底患的是什麼病都無法做出確切診斷的病人?」

「有。」

「你怎麼辦?」

「那是一般民眾醫學知識不夠普及的緣故,過去這樣的病人很多;不過這幾十年來,情況好很多了。大家的醫學知識提升了,有這種不正確觀念和要求的人自然也就減少了。」

「我是問,當你碰到這樣的人時,你會怎麼辦?你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怎麼做的?」

「也不能怎麼辦,就是跟他解釋嘛。可是通常這樣的人,你跟他怎麼解釋也解釋不通。這和他本身的知識程度有關,我們也沒有那個時間可以去對他從頭教育起。

不過現代的診所、醫院,尤其是大型的教學醫院,都會對一些常見疾病的認知和照護安排課程,或宣導活動,以加深民眾對這方面的知識和了解。

所以最主要的還是要教育,透過教育來建立大家正確的認知。」他耐心地解釋著,可以看得出,平日他一定也是一位極有耐心、愛心的好醫生。

「情況其實是一樣的。認為醫生應該萬病可看,藥到病除;和認為命理師應該要萬事可算、鐵口直斷其實是一樣的迷思,那都是因為相關的知識不足,所以才會造成的一種錯誤的認知和想法。

一般人會有這樣的迷思不足為奇,如果連你也是如此那就不應該了。」

「所以我從來就不相信算命這一套!」他紅著臉急急地辯駁道。

 

「那你跟那些因為沒有現代醫學知識,所以只相信巫術而不相信現代醫學、排斥現代醫學的原始部落人們又有什麼兩樣呢?」

「當然不一樣!他們相信的是非科學,或未經過現代科學所證明的知識;而我相信的是科學,是經過一再地實驗所證明的、確定的知識。」

「這是一種偏執,一種現代知識份子的非理性偏執。

請問,現代知識的生命週期已經縮短到三到五年了,也就是說三、五年前所發現的或被證實為『是』的東西,在三、五年之後,很可能就會被推翻,或證明為『非』,醫學方面的知識同樣是如此的。你能告訴我你現在所做的診斷、用藥和所使用的醫療技術一定是正確、無誤,不會有錯、不會有問題的嗎?」

「最少,它是目前所能夠找到的最好、最有效或最少傷害的方法。」

「這話同樣是有問題的。

好與不好,有效與否,那已經牽涉到價值判斷的問題了。

價值判斷的問題不屬於科學的領域,它已經是價值哲學的問題了,因此不是單單憑著科學這二個字就能夠去做出決定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這些年來,關於病患『知的權利』,還有『選擇的權利』等這類醫病關係的議題會甚囂塵上,越來越被廣泛地探討和爭辯的原因了。

我們選擇要去相信什麼?不去相信什麼?那應該和我們對所要相信的東西的了解有關。也就是說,『信』和『知』是應該要被連在一起的,不知而信,叫做迷信;不知而不信,同樣的,也是一種迷信。

是不是一種迷信,因此和古老、現代無關,也和科學、非科學無關,而是和我們的『知』有關的。

我以為這才是科學這個字的真義和根本精神。是不是?」

「……」他默然無語,陷入了深思。

 

「關於『知』的問題,」我繼續說道:

「2500年前孔子所講的『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句話,我以為在2500年後的今日一樣有效。當然,孔子並不是科學家,也不是學自然科學的;當然,他也不具備我們今日所定義的科學知識。但是,沒有人敢說他不是一位『理性主義者』、『人文主義者』;他的思維和行事是維持了一貫的理性精神和態度的。

我們一般所謂的『現代科學』,其實是西方近四百多年來才發生的事,被譽為『現代科學之父』的培根,是十七世紀的人;他本身就是一位哲學家,而並非科學家;而他所以會被認為是『現代科學之父』的原因,那是因為他大力地倡導『理性思維』,而理性思維正是一切科學研究的基礎的關係。至於牛頓,那就又要更晚了。但是,我們卻不能夠說,在培根、牛頓之前,人類並不存在著科學的精神與理性的思維。

這就像現代的『管理學』一詞因為是彼得˙杜拉克首度採用的,因此,這門學科的真正發生嚴格來講才只有幾十年,還不到一百年的時間;但是,我們卻不能夠說,在這之前,人類的社會中並不存在著『管理』這一件事情和『管理學』這一門學科的。是不是?」

「我同意你這樣的說法,不過,算命也能算是一種科學嗎?」

「算命是一種行為,這個行為背後的人具不具備理性思維的態度和知識,那是個人的問題。而命學則是一門專門的學術,它能不能算是一門科學,就要看它內在所含的學術成分高不高,嚴不嚴謹,經不經得起驗證了。

命學其實包含了三個塊面:

『命理學』——旨在探討宇宙和人生的緣起,及其現象背後的結構。也就是關於:宇宙是怎麼發生的?生命是怎麼來的?我們為什麼會有這個人生?生命的價值是什麼?人生的意義在哪裡?……等等命題,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命運原理』。它涉及到哲學中的形上學、宇宙論和價值哲學等領域。

『命術學』——是研發如何推算命運的理論、原則、方法和技術的學科。如八字、斗數、占星....等。是探討為什麼透過時間可以推算命運?我們人生的起落消長,也就是所謂的『運』,為什麼會和時序有關?我們的生命到底是如何和這個宇宙產生關連的?生命和外在這個世界、宇宙又是如何互動的?……這些生命、人生和天文、物理、社會學等相關的課題的。

『造命學』——則是研究如何改變命運的理論、技術和方法。用現代語言來講,其實也就是『行為改變的技術』和『意識改變的技術』等,也就是過去我們所說的『修行』問題。命運和時間有關,改命又和修行有關,到底命運、時間和修行這三者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它們又是如何相互影響的?

因此,「命學」是一門含括範圍相當寬廣的學門,其所涉及的學術領域極為繁雜;那是因為它所要處理的問題關係到我們的生命,包括身、心這兩方面的問題;還有我們和這個宇宙的互動,生命和宇宙間運動規律的關連和轉化的問題。從現代科學的分類來說,它同時會運用到自然與人文科學這兩個塊面裡的大部分學科。它是一門綜合性極高的系統性學問。

如此龐雜的一門學術,你說它需不需要科學?會不會是一種科學?應該不應該是一種科學?」

 

「我沒有想到命學所涉及的知識範疇會是如此的寬廣,這裡頭有許多部分是現代科學都才剛剛開始去碰觸到的,有些甚至還是現代科學中還沒發生的範疇呢?」

「寫《三國演義》的羅貫中說的好: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這『天下大勢』其實並不是只有一時、一地、一國的政事是如此而已;其實,天下間的學術也莫不如是,由分而合,由合再分,再由分而合……如此的循環不已。在新儒家,這就叫做『翕闢』,叫做『開闔』,是《易經》中的道理,也是自然與人文演化的通則。

這世間之所以會有這麼多學問的存在,知識的存在;其目的不外乎我們中國人講的,想要『知天、知命』,並藉此而『安身立命』而已。

 

我們的身心之所以無法安頓,原因不外乎我們對於這個宇宙、這個人生的無知;所有知識的探詢無非是從這裡開始,從這裡出發的。最後,當然也會歸結到這裡來。

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對這個宇宙與人生會有不同的探詢,也會各自發展出其文化的特色,去對這些問題提出解答,同時也開展出新的、可以繼續追尋的方向來。在每個文化裡,這樣的探詢就會發展出知識大勢的分分合合。而每經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去對這些已經發展出來的知識做出一些綜合和總結,並提出一個綜合性的最新答案來。

在歷史的長河裡,文化也不是只有各自發展的;它們也會彼此交會,相互地學習、吸收、融合。在人類歷史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東方世界其實是較早熟的,也是西方世界學習、模仿的對象,無論是在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在科學層面,還是心靈層面。

而在近代,三、四百年來西方的物質文明和政治、社會、經濟制度是有了長足的進步,隨著這個進步和武力、經濟力的侵略,逼得東方開始轉而向西方學習。這當然也可以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跨文化交流,另外一種『合』的表現。

只是,歷史的演變一直是辯證發展的,老子說:『反者,道之動也』。

當物質文明的發展到了一個極致,而精神文明無法跟得上,人類的精神苦悶與壓力越來越大時,一個新的關於生命價值與意義的追尋又會重新開啟。1950年後,一個現在被命名為『NEW AGE』的所謂靈性復甦運動在西方世界普遍地展開,一個由科學轉向神秘的探詢,由西方轉向東方的學習又重新開始了。而所謂『科學』的狹隘定義,也在這個運動底下,重新被加以嚴格的批判和檢視了。

人類學術、知識大勢的分合,在一時、一地小尺度的範圍內,我們可以用『科際的分化和整合』來定義它。而在人類整體的大尺度範圍內,我們則用『東西文化的隔絕、分立和交流、整合』來定義它。

二十世紀末,科際的整合與東西文化的再交流、再融合,已經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新的趨勢了。做為新時代的一份子,我們應該要開始學著以更寬廣的胸襟和氣度來平視,並含容古今和東西方的文化;趁早擺落過去『科學萬能』的狹隘知見。否則,很容易就會被甩到時代的尾巴去的。

我們應該要懂得學術的分是點的、縱向的深入;學術的合是從點到面,從面到系統的串連。因為學術的『分』、『合』,所以有了我們今日的『專業』與『通識』之別。你學醫,走的是專業的路線,我學命,走的是通識的路線;差別只是在這裡而已,我們對於知識的需要與尊重其實並無二致,是不是?」

 

 

「從學術的分野來講,雖然大體上而言可以有『專業』、『通識』之分,但是任何『專業』的深入與運用,必須要架構在『通識』的基礎上面;而『通識』的整合,則更必須要建立在每一個時代裡頭各個『專業』成果的表現上面的。因此,專業中有通識,通識中有專業,彼此之間的劃分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截然的。

就像醫學雖然是一門專業,但是學醫者,不能不懂生物學、化學、藥理學、基礎物理學、生態學、生命科學……等等,因此,它雖然是一門專業;但專業中不也藏有通識麼。在中國過去,一個好的醫生,甚至還要懂得相學和丹道,而命學中的陰陽五行也同樣是你們醫學裡頭必修的基礎課程呢。

山、醫、命、卜、相,五術同源,回到一百年前,西醫還沒有在東方流行的日子裡,你、我還算是同屬於一個「術數」圈子裡的人呢。換一句現代話來講,學醫的和學命的,還是同屬於一個學院的,我們必須要修的共同科目,可能比起需要個別選修的課程還要來的多得多呢。」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也不能否認現代的科學方法,基本上還是比較嚴謹而有系統的;因此,由現代科學所建立起來的學術,基本上還是比較可靠,可信度上也是比較高的吧?」

「那當然,要不然我的興趣既然是在中國文學上面,當時也就不會,也不必先去讀外文系了。由近代科學所建立起來的種種研究方法、研究工具與檢測標準,的確是我們今日在從事學術的創新與研究上面一種極為強而有力的臂助。我們今日重建、重整過去的種種舊學,很難不去借鏡於它。有時甚至還必須要以它所建立起來的方法、流程和標準為範本、為依歸。

但是,我們卻也應該要小心地,不要拿近代科學所已經建立起來的一切來劃地自限;把凡是與現代科學立論不同的,現代科學所尚未處理,或是還無力去處理的學門統統給掃地出門;而一律冠以『迷信』的頭銜。

 

有時候,我常常覺得,西方的學術界本身還好,那個接受度還算大;反而是許多接受西方教育的東方知識份子,常常會有意無意地流露出那種偏狹的心態,拒絕去承認、接受自己的文化遺產;不但棄之如敝屣,還常常會以種種輕賤、厭惡的態度來作賤自己先人的智慧結晶。

在民國初年,中醫是被西方世界所排斥的;但是現在,以中醫藥為主,包含了許多古老民族的民俗醫療傳統,在所謂『順勢療法』的名稱底下進駐到歐、美的各大醫學中心裡。中醫中的本草學、針灸學等更是被許多的醫學院列為是必修課程。現在,沒有人會再說中醫是非科學、是迷信、是落伍了。而中醫也終於被納入我們的健保給付了,這是健保開辦多少年之後才發生的事情?

而我相信未來國內的各醫科大學、醫學院,應該也會普遍地成立中醫部門和中醫學系吧?

另外,風水學也已經被西方許多大學建築科系納為是必修或選修的科目了;台灣,我看也應該快要跟進了吧?

在這個時候,如果還有人把『命學』視為是一種迷信,會不會是太眛於學術和時代的趨勢了呢?畢竟山、醫、命、卜、相不但同源,有著相同的學理根源、學術因子;而且也還同流,同樣在中國這塊大地上存在了數千年的時間,和這塊土地上的人民共呼吸了數千年的時光,為這塊土地上億億萬萬人民的身心安頓,人生進退做出貢獻呢!

如果風水、中醫可以與時俱進,接受現代科學的驗證,並獲得轉化而與現代醫學、建築學合流。那麼,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說命、卜、相就一定不能,而必然非被淘汰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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